
中医在国际上最有影响力的是什么?非针灸莫属。一枚小小的银针,却折服了全世界,针灸为什么如此神奇?这其中的原理如何用现代科学来解释?浙江中医药大学前任校长、浙江省国医名师方剑乔一生都在探索这个问题。
耳濡目染,立志传统医学
1961年,方剑乔出生于浙江省慈溪市。幼年时,他体弱多病的母亲笃信中医,谙熟中药,常去县城看老中医。她每次凌晨三点起床,步行、坐公交,辗转多次才能到目的地。在母亲煎熬中药的氤氲热气中,儿时方剑乔的眼中闪烁着天真的好奇。
十几岁时,方剑乔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慈溪市一所重点高中,4个高中班,方剑乔被分入红医班。在这里,他初次接触到中医学,认识了阴阳五行。1978年,在没有学过物理学的情况下,方剑乔是当年学校仅有的考上大学的二人之一。
展开剩余88%方剑乔选择了浙江中医药大学的中医学专业。几年后,他凭借十门主课优秀和毕业论文优秀的成绩,留在了大学针灸教研室。虽然在大学期间他没有主修针灸,但还是愉快地跟随针灸名医高镇五、虞孝贞等教授学习针灸、教授针灸学。
当时针灸学科在国内社会地位不高,是小科中的小科,但却在国际上引起了关注。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和总统尼克松访华时,都见识到了针灸的神奇。回国后,其随行记者团报道了中国的针灸疗法,一时在美国引起轰动。
国外的针灸培训和研究热火朝天,国内针灸的基础研究却一直比临床落后。方剑乔萌生了以学术研究提高针灸地位的想法。
志存高远,踏上医研之路
1989年,方剑乔通过了国家公派留学项目考试,尽管当时的意向是去美国,但被当时的国家卫生部于次年派往了日本,前往有较好针灸研究基础的日本昭和大学医学部第一生理教室深造。他选择了神经生理学作为主修学科,重点研究针刺镇痛的中枢机制,从此奠定了研究方向——针灸的针刺镇痛研究。
4年留学生涯,方剑乔在神经生理学中找到了很多针灸理论的科学依据,也意识到现代化是振兴中医的必经之路。获得博士学位后,他婉拒了导师的留日任助教的邀请,义无反顾回到中国,全心投入针灸科研和临床实践中。
1998年,方剑乔被任命为针灸推拿系主任,他克服科研研究条件的“一穷二白”,马上着手组建了以神经生理学和分子生物为研究手段的针灸实验室,开始针灸抗炎镇痛机制的研究。
与此同时,方剑乔充分地认识针灸推拿学科是临床学科,教学、科研等工作必须有其相应的临床基地。在学校党政领导的指导下,在省卫生厅的大力支持下,克服机构、编制、管理权限等问题,以大学附属门诊部和针灸推拿系为基础,组建了浙江省针灸推拿医院——浙江省中山医院前身,逐渐建立起从科研到临床的体系。
作为医者,方剑乔总是尽心尽力,以针灸为主要手段解决临床疑难病证。2007年,方剑乔遇到了一名患者,是火电公司的老同志。老先生每天不停地呃逆,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,痛苦万分,他看了两个礼拜的西医,又吃中药、扎针灸,都没什么效果。
一个星期六早上,老先生来找方剑乔。方剑乔发现患者身体较胖,舌苔厚,有痰湿,有肝气不疏的症状。他为老先生扎了针灸,这个过程中,老先生把一口痰吐出来了,顿时感觉舒服多了。方剑乔又为他开了三贴中药,嘱咐他到周二他门诊的日子再来。
星期一,老先生突然出现在方剑乔的办公室,“扑通”跪在地上感谢不已:“我东奔西跑将近一个月,到你这里治疗才两天就感觉好多了,我要给您送锦旗!”
方剑乔连忙扶起老先生,治疗的过程算不上惊天动地,但是对患者来说,三帖药一次针灸就解决了痛苦,确实值得高兴。西医看病,中医看医生,医术和医风是获得病人信任的秘诀。
勇于挑战,征服“天下第一痛”
麻醉镇痛的原理主要是通过神经阻断或中枢意识抑制,而针刺镇痛则通过调节神经兴奋性作用于中枢,达到良性的镇痛效应。现在,方剑乔的研究重点是针对神经痛、炎性痛等慢性痛及其诱发的负性情绪变化。
“疼痛带来的不仅是生理上的改变,对心理的影响也不容小觑。慢性疼痛的危害往往体现在它所诱发的其他疾病上。”方剑乔说,“治疗慢性痛,除了针刺镇痛外,同时缓解因为慢性痛带来的情绪和心理问题也很重要。”
三叉神经痛被称为“天下第一痛”,这种因为脑神经疾病引发的一侧面部瞬间发作的剧烈疼痛,往往让人“痛不欲生”。
七八年前,患三叉神经痛的陈大姐,在女儿的陪伴下来到方剑乔的工作室。她们已经去了很多医院,一开始怀疑脑部有疾病,犹豫要不要动手术,但到上海评估的结果是不适宜手术。
陈大姐的女儿对方剑乔说,母亲好几次疼得要跳楼。吹风、洗脸、吃饭都会疼,后来在西医的建议下,她开始吃西药卡马西平,这种药吃了有效果,但是容易形成依赖,一颗、两颗、三颗……如今增加到八颗了。
陈大姐的三叉神经痛虽然暂时控制着,但是药物的副作用让她整天犯困没精神,头晕沉沉的。本来性格开朗的她,还没好好享受晚年,就被药物弄得神志不清,甚至可能导致肝功能损坏,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。
“听了病人的情况,我心里也有压力。但是病人已经走投无路,我可能是最后的稻草了,我要给她们希望,树立治疗的信心。”方剑乔回忆,“我给了陈大姐和女儿三条建议:第一,要相信我,我从医几十年,诊治过的病人不计其数,也有患三叉神经痛的,最后都有效果。第二,西药已经吃到最高剂量了,要慢慢减下来,这需要时间。第三,一周做三次针灸,做两周,我保证这期间会看到疗效。”
在方剑乔的精心治疗下,两周后,陈大姐将卡马西平减到四颗了。一个多月,完全停药了,渐渐地,每周三次治疗变成两次,不到三个月,陈大姐完全好了。
三年后,陈大姐又发作了一次,立刻来找方剑乔,这次不吃西药了,只针灸两个礼拜。“我不敢说彻底治愈了,但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临床控制,以后可能还会发作,但是周期拉长了,程度也减轻了。”通过这次病例,方剑乔对诊治三叉神经痛更有经验和信心了。
医心赤诚,推动中医传承
作为名中医,既要有理论又要有实践,还要会传承,这是他们肩头的责任。
凡得教于方剑乔的学生都觉得特别幸运,老师治学严谨,施教有方,传授医术不厌其烦,毫无保留。从教30余载,聆听过其教诲的学子不计其数,培养的弟子也有近百人,相当一批学生已成为新一代名中医或高级中医药专家。
2013年,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批准建立方剑乔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,他带领团队致力于学术思想和临证经验的整理和总结,疑难疾病的临床治疗,以及针灸标准化的制定推广,让中医药事业在薪火相传中生生不息、枝繁叶茂。
在方剑乔传承工作室的墙上,镌刻着一行大字:“有时去治愈,常常去帮助,总是去安慰。”这是西方名医特鲁多的名言。短短一行字,既神圣,又质朴,代表了方剑乔对学生的殷切期许,读来何其沉甸甸!
中医这门博大精深的学问,正在日新月异地发展变化。其中不变的,是治愈,是帮助,是抚慰,是医者那颗不变的初心,如同方剑乔,半生归来,仍是当年那个在母亲的药炉边上好奇的少年,向浩瀚无边的医学星空发出稚嫩的追问。
来源:浙江省中山医院订阅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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